未曾掀开的红盖头

未曾掀开的红盖头

戏目小说2026-04-03 14:22:25
六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将整个村庄化为了灰烬,火什么时候烧起来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清楚的记得那晚她穿着绣着金凤凰的大红袍,还镶着金丝边,红得扎眼,把嫩白的小脸蛋映得红扑扑的,好在有个红盖头遮着,没人能瞅见
六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将整个村庄化为了灰烬,火什么时候烧起来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清楚的记得那晚她穿着绣着金凤凰的大红袍,还镶着金丝边,红得扎眼,把嫩白的小脸蛋映得红扑扑的,好在有个红盖头遮着,没人能瞅见她。她心里乐得发慌,只能偷偷的笑,因为出嫁前娘对她说出了娘家门一定要哭,否则别人会说闲话,临行前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了几滴眼泪,打了半天响雷,总算应付了事,可她最终还是搞不懂这样的好事干嘛要哭。
外屋间人声鼎沸,乡亲们酒兴未尽闹得正欢。她心里有些恼,怪壮子哥迟迟未来,她似乎有些困意了,但想着就要和心爱的人真正成为夫妻,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了笑意。十年前,她和爹娘一路乞讨来到这个村庄,爹爹已多日未进米食,昏倒在路旁,娘趴在爹的身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年仅六岁的她端着个脏兮兮的破碗挨家要饭,可是连年灾害,谁家的日子都很紧巴,不知谁家的几个小子,不但将她赶出门外,还牵着狗追她取乐。她吓的边哭边跑,不小心跌倒在壮子家门前,那只救命的碗也成了一堆碎片。壮子娘赶走了捣乱的混小子,壮子还从锅里给她拿来了冒着热气的玉米面饼子,给她擦干了眼泪。
“砰!砰!砰!”怎么又放鞭了,不对!是枪声!顿时人群乱了起来。“胡子来啦!快跑啊!”
门被撞开了,壮子飞快的抓起了她的手,“燕儿,快跟我走!”她扯下了红盖头,惊的脸儿都白了,他们跟着人群四散逃跑,枪声继续响着,已经有人倒在了血泊里,胡子们骑着高头大马,将人群冲散,挨家挨户的抢掠,然后烧房子,村子里顿时火光冲天,哭喊声一片。壮子和燕儿就在这个夜里走散了。
燕儿第二天又原路返了回去,她想壮子哥肯定也会回去找她。可是当她回到村庄的时候,村庄已化为了灰烬,而且人影全无,她寻到了自家的门前希望奇迹可以出现,她脚刚踏进院子,几个彪形大汉就将她围住,燕儿虽然经过一夜的奔波,但还穿着一身红嫁衣,格外的惹眼。带头的男子向其他几人递过眼色,燕儿像货物一样被他们拎到马背上掠走,任凭燕儿如何挣扎也难逃魔掌,在当晚,燕儿就成了寨主的第九房姨太太。
在一次山寨胡子的内讧中燕儿趁乱逃了出来,躲在一座山神庙里,当时她已临产,她拼命捶打自己的肚子,想把这个孩子打掉,可越是这样,老天却硬是和她作对,孩子居然很顺利的降生了,还是个男孩。她把孩子包好,决定遗弃这个孽子。可是她刚迈出庙门,婴儿的哭喊声就响了起来,像一把尖刀一样刺痛她的心。她闭上了眼睛“不能要这个孽子,不能要!我要去找壮子哥。”她向外面跑去,婴儿的哭声似乎更强烈,终于,母爱还是战胜了一切。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和别人生的孩子,天涯海角的寻找她的男人。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找,不停地寻找。后来她听说那晚逃走的男人大都被抓了壮丁,有的逃走时被击毙了,也有少数逃了出去,还有的说当晚活下来的人都往北边走了,这里胡子闹得厉害,没法活命,只好远奔他乡,另谋生计。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村庄已不复存在了。
她逃到很远的一个镇上靠给人缝洗衣服为生,镇上来往的客商多,她四处打探壮子哥的下落,又是十年过去了,还是音信皆无。她一直坚信他还活着,她总有一天会见到他,一定的!
一直到解放前夕,镇上张灯结彩,听说是革命胜利了,中国解放了,人民当家作主了!街上每天都有学生在游行,也陆续有凯旋的队伍胜利归来。燕儿领着男孩去给人送拆洗完的被面,街上锣鼓喧天,男孩非要吵着看热闹,燕儿抬眼间,一张熟悉的脸映现在她的眼前,是壮子哥,他骑在马上,在向人群招手致意,他没有死!“壮子哥!壮子哥!”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喧闹声里,队伍继续向前走着。她拼命向人群里挤去,眼泪似潮水般的淌了下来,已是泣不成声。男孩被妈妈吓坏了,拉住妈妈的衣角不放。燕儿恐惧地看着男孩,使劲的摇头,顿时晕了过去。
燕儿每天躲在司令部的门口希望能看到壮子一眼,无数次她真想冲上前去拥抱她日思夜念的恋人,可是如今,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突然有一天司令部里热闹了起来,门窗上贴了喜字,可能是什么人要结婚。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新郎正是她的心上人壮子,听说新娘是卫生队里的医生,一个知识分子,还是战场上的生死恋人。
燕儿默默地回去了,每天拆洗衣服,打理家务,只是在每一个夜深的晚上,她都会从胸前将那个十几年前他未曾掀开的红盖头放到枕边,一同入眠。多少次梦里,她是他的新娘。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湿枕巾。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的如花少女已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只是身边又多了个人。听说文革的时候司令一家被迫害致死,是燕儿收养了这个遗孤,还认作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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