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南洞

又去南洞

迎神赛会散文2025-10-01 07:23:33
那年,南洞的朋友邀去吃烧鱼。于是我们欣然前往。那是一个美丽的侗家山寨。小路弯弯,像一条飘飞的丝带挂在山间。古枫树一棵挨一棵,枯朽的枝桠高插云天。竹林挤在山脚下。竹林里,古墓层层叠叠,杂草丛生。花桥下流
那年,南洞的朋友邀去吃烧鱼。于是我们欣然前往。
那是一个美丽的侗家山寨。小路弯弯,像一条飘飞的丝带挂在山间。古枫树一棵挨一棵,枯朽的枝桠高插云天。竹林挤在山脚下。竹林里,古墓层层叠叠,杂草丛生。花桥下流水哗哗,跳下小小的悬崖。那悬崖突兀的地方,长着草和树。很怪,没有泥巴,草和树怎么就长得那么茂盛和高大?
寨子外边都是水塘。上面是一排排的禾仓。禾仓古老得很了,被岁月浸蚀得疮痕累累。还有一排排的厕所,四根木柱撑起一个架子,盖着几块杉木皮,围着几块横木板,没有门,也没有粪桶。粪就直接掉进水塘里。听到响声,鱼就围拢来。争抢中,粪被泡烂了,于是那片水域就变黄了。
鱼很多,也很肥。收完了稻谷,就开塘捉鱼了。把亲友都请来,于是发拳打码,醉得个天昏地暗。这叫“吃烧鱼”。
鱼自然要腌的。家家都有腌鱼桶,都是几十年的老杉树的树蔸制作的,筋用得很,百把年都不烂。腌几个月,鱼就可以吃了。生吃,烧吃,煎吃,都行。一家煎腌鱼,团转十几家都闻到香味。
厕所里蹲着一个人,身子都暴露出来。他叭哒着叶烟,大大方方看着我们,一点都不难为情。我们倒不好意思了,都装着看不到他,都走得很快,都想赶紧远离那份难堪。可是,沿路都是厕所,长长的一排。不久,又看见人了。这回是个女人。也没有门。也暴露着身子。我们的眼前似乎闪起一片亮晃晃的白光了。于是我们有点紧张,脸都有点红了。
然而,那女人把脑壳抬得高高的,看着陌生的过路人。这些人从哪里来?要去哪家?去做哪样?她肯定一直都在这样猜想,因为我们都感受到了她投过来的热辣辣的目光。
一个中年男人牵着牛,扛着犁,走到了厕所前,就斜起脑壳看她。然后,轻轻地吆喝着牛,又慢慢地走。
女人说:“哥,去犁田?”
男人说,“唔。再不犁,种油菜就迟了。”
男人说:“你家的田犁了?”
女人说:“他爹成天醉酒。遇到这种人,气的很。”
对话那么随意和自然,就像过路的人和在路边歇气的人打招呼一样。于是我们都感叹嘘嘘。这么古朴的民风,真的是太少见了。不过也太陋太俗太原始了。说实话,我们是不敢使用那些厕所的。
晚上,饭菜很丰富。都是鱼,香喷喷的,颜色也好看。烧的,酸的,腌的,都有。然而我们自然又想起池塘里那些争抢粪便的鱼,以及那涌起的黄水,于是都不敢伸筷子。都悄悄地笑。不过都笑得很小心。
时隔几年,我们又去南洞。又是朋友邀去吃烧鱼。
通村公路盘下山梁,在山脚下打了一个弯,就伸进了寨子。绿水青山依旧。瀑布花桥依旧。古树古坟依旧。竹林禾仓依旧。美丽恬静依旧。不过,那一排排厕所不见了。寨路拓宽为公路,把厕所掀翻了。厕所架倒是还有一两个,都东倒西歪了,风轻轻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我们沿着寨路慢慢走。新房子一栋一栋,一楼是砖房,二三楼是木屋。朋友的新屋也是这种结构。朋友说,打工几年,就打得这栋新屋。院坝,走廊,栏杆,洗澡间,热水器,水冲厕所,沼气池,花坛,葡萄架,彩电,冰箱,沙发,电磁炉,电风扇,摩托车……这个农家小院现代气息很浓,侗家元素却少了很多。但是那口纯正的侗家话不变,那份侗家人的质扑和善良不变。
葡萄挂在架上,密密麻麻。抬起脚跟,就能摘到葡萄了。葡萄颗大粒圆,鲜嫩甜蜜。朋友说,这品种是从浙江带来的。
我一边吃葡萄,一边说:“花了蛮多钱吧?这新屋。”
“十几万。累死了。人都脱几层皮了。”
朋友叹着气,还摇摇头,看样子真的很累。不过,他叹气的时候是笑着的,可见他又很幸福。
“洗澡间和厕所怎么都分开呢?”
参观的时候,我发现家家都是这样。当时想问,可是没有机会。朋友说反正地基宽得很,就分开了。又说,家里人多,祖孙三代,不分开不好。再一点,厕所是通向沼气池的,水太多不好。
我说厕所冲水了,那怎么办?朋友说厕所装了分水管,粪冲进沼气池里,水则从另一个管道流进过滤池。
我不明白,粪和水怎么会分道呢?后来,我又专门去参观,才发现装有两个大伐门,轻轻一拉就开了,轻轻一按就关了。伐门依傍在两根水泥柱旁。水泥柱上还有几道横着的不锈钢栏杆。我想,那是扶手了。
我说:“这个小设计,人性化得很。”
朋友说这也是从浙江学来的。爹娘都老了,要方便他们。说着说着,朋友的话就拉远了。那年修马路,要占田,要填塘,要掀翻老厕所。老人们不肯,骂,你娘的好,茅斯(厕所)就是脏的,要是干干净净还叫茅斯?你娘的好,花一把把的钱修那鬼茅斯,造孽。你娘的好,都把田填了,二回吃卵去…….可是,年轻的村长硬是带领年轻人该掀的掀了,该填的填了。于是许多人家都把新式厕所修起来了。还没有能力的人家,也硬是被崽女逼着把厕所搬到隐蔽的地方,安了门,装了粪桶。那些崽女都在外读书或打工,过惯了健康、卫生和文明的生活。
太阳落山了。清风习习地吹。凉意就慢慢地厚重起来了。稻谷在风中悉悉索索的响。不久,田野里就会一片金黄。
饭菜摆在院坝里。都是鱼。烧的,酸的,都有。于是,我们相对而笑。也许这小小的细节被朋友看到了。他说,这回可以放心地吃了,再不是那年的那种鱼了。又说,水塘里都拉了水管,流水哗哗,塘水清得很,塘埂也修成水泥埂了。
看来,那年我们的举动被朋友看到了。我们很不好意思,就笑。笑里全是深深的歉意。于是,我们大口地吃。我们要用这举动来证明我们不会再嫌弃。
原来,在深深的大山里,在绿色的田野上,在侗家时尚的小院中,围成一圈吃烧鱼,是那么快乐与和谐。那么,明年,我们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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