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趁着下班的时间去市场买菜，不是特意，而是顺路。
我做什么都讲究个习惯，买菜也是。我每天都专买一个人的菜。这个人有五十多岁，脸黑黑的，眼睛小小的，单眼皮，他的上嘴唇有点短，上牙外露，大门牙焦黄，看他那样，让人猜他的嘴里一定很不卫生。他总是躲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从不吆喝，只是默默地守着他的菜。我买他的菜，一不图便宜，二不想吃秤杆子上的亏。他的菜不新奇，也不水灵，干干巴巴的。我就想要的这个。新奇的菜，如今多了去了，叫反季，无冬历夏，只要你想吃哪一口，在菜场肯定能找到。菜水灵，我总以为那是卖菜人跟你玩的花活，菜筐后面备着水，菜一蔫，马上浇上点，一下子菜就精神了。
我从不吃反季的水果和蔬菜。所以，选中了他，那个门牙焦黄、嘴里总让人觉得很不卫生的人卖的菜。也许有些人和我的想法一样，他的菜总是卖得很快，去晚了，就捞不着了。
我出差几天，家里就没菜吃。我的媳妇不敢买别人的菜，她又不认识他，也难怪，他呆的地方不好找。我下了班，骑车直奔菜场。我在那角落里找到了他。我吃了一惊，他整个人全变了，除了打扮得整整齐齐以外，他那焦黄的大门牙不见了，牙板雪白雪白的，让人看着扎眼，又那么不顺眼。他还是和以往一样，默默地守在菜筐旁，不过，他的菜不再干巴，而是水灵灵的，我这才发现，他的菜筐后面也多了个盛水的家伙。邻摊的卖菜人和我打趣：
“他已经三天没开市了，你给他来个开市大吉！”我又使劲地瞅了他一眼，没有买他的菜，扭身走了。

卖烟女
我几十年坚持抽一种牌子的香烟。从我家搬到楼上来住以后，上下班必经一个十字路口。上下班时间，人车如流，每经过那个十字路口，都有红灯，所以，到了那儿，想不停下来都不行。那儿有个烟摊，就几种中低档烟。我每天一包烟，到了那儿，正好没烟，来一盒，手扶车把，掏钱接烟，两方便。卖烟的是个五十开外的女人，她总是脸上有笑，一边还有个好看的酒窝。有一天，我又要买烟，可一摸挎兜，我的脸一下红到耳朵后，没零钱，那是装，连整钱也没有。换衣服，把钱都掏出去了。那卖烟女人看出了我的窘相，乐呵呵地把烟递过来，对我说：
“明天算，明天算。”
说完，她又忙着答对别的顾客去了。
一连几天，我经过那烟摊，都不见那女人，卖烟的换了个小姑娘。从模样上看，那小姑娘肯定是那女人的女儿。她的母亲哪去了？难道是病了？还是……后来，我终于知道，那女人是被人骗了，是一个倒烟的，先把她的烟钱拿走了，一去不回头，进货，进来的是一场骗局。
我每天都经过那个十字路口，她依旧在那卖烟。她那好看的酒窝深深的，只是多了些深沉。她见了我还是微微地笑。

2003年10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