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判大会的旁听者
1望着水磨石台阶上那四根绿色大理石方柱,望着伫立在弹簧门两侧,穿着雪白制服、戴鲜红袖标的法警,他的心突然颤栗了一下。仿佛裹挟着尘土和纸屑的偏西风,也增加了几分寒意,走向会场的腿变得格外沉重。他不由得捏
1望着水磨石台阶上那四根绿色大理石方柱,望着伫立在弹簧门两侧,穿着雪白制服、戴鲜红袖标的法警,他的心突然颤栗了一下。仿佛裹挟着尘土和纸屑的偏西风,也增加了几分寒意,走向会场的腿变得格外沉重。他不由得捏捏手里的白色小卡片——公判大贪污犯汪士林的旁听证,犹豫不安,甚至还有几分畏惧,一齐袭上心头。这里,全市最大的礼堂,几乎是最重要的群众大会才在这儿召开,重要的演出才在这儿举行。哪一次走进这道门,心情有今天这般复杂?
真让他费琢磨。他们林业局办公室十多个人,主任偏偏把惟一发给工作人员的旁听证发给了他,好几个人吵着要票,主任都不理,仅仅因为主任常是他家的座上宾吗?
“有多余的票吗?”
“卖给我吧,两块钱……”
“我从南方来……”
恳求、央求、哀求。人们对公判大会的热心,大大超过了李谷一、苏小明、成方园等人的独唱音乐会和任何惊险影片的初映。
他迈进会议大厅,公判大会已经开始。高个、略有几分秃顶的公诉人站着宣读起诉书,抑扬顿挫,慷慨激昂。顾不得多看一眼聚光灯照耀下的审判台和黑鸦鸦静悄悄的旁听席,稍微让眼睛适应一下厅里的光线,连忙猫着腰对号入座了。
四排二十八号。稍有些偏,但视力所及,恰好可以看见被告的侧面。
会场的气氛庄重、严肃,人们甚至是屏着呼吸倾听审判台上的声音。他不得不加倍小心按下翻动坐椅,免得弄出什么声响来。没料到,翻动皮椅讨厌地尖叫一声,惹得前后左右的旁听者不满地瞪着他,好像他破坏了大会的秩序。为此,他的心着实慌乱了好一阵。
坐在台上半圆形铁栅栏里的就是勾结货主,倒卖木材、私设金库、贪污巨款的柳湾林业局副局长汪士林!此时,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气度和威风。上身套着灰褂子,剃过的光头才长出黑白夹杂的发茬。他双目平视,面孔呆板得像是泥塑那样毫无血色,坐在连着铁栅栏的铁凳上,一动不动,连眼珠都很少转动。
看见被告那副低眉锁眼、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心忽悠一下子悬起来了,感到一阵紧张,便用力按住胸口,生怕那颗心冲破肚皮的阻碍跳出来。旁听这个会,他紧张极了。
不仅端坐在国徽下,高靠背椅子上的审判长、审判员使他紧张,坐在审判长,陪审员两侧的公诉人、书记员、辩护人和鉴定人,也使他紧张,尤其是那一张张严肃的面孔,使他不敢注目。他只是默默地听发言。会场很静,除了公诉人的发言,偌大的会场鸦雀无声,就连上年纪的人习惯性的咳嗽,都压低了声音。
他听见右边响起窸窸嗦嗦的声音。在这安静有如夏夜的会场上,连微弱的响动也显得格外刺耳。他斜眼看去,原来是右侧邻座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手中的报纸动了。那人将报纸折成十六开刊物那般大,放在脸上,正好遮住鼻子以下部分。只剩下闪烁不定的眼睛和两道淡淡的眉毛。
为什么要遮住面孔?是有心还是无意?没有更多的心思琢磨这位旁听者的动机,因为他被公诉人公布的被告一件犯罪事实吸引住了。
“……被告利用小金库的钱,请客送礼,挥霍浪费,达到了惊人的程度。有四次请客,每次高达一千元……”
起诉人公布的这事,使他一惊。脑袋仿佛被什么敲了一下,“嗡”地胀大了,心里又是一阵慌乱。耳边总响着“请客送礼”、“一千余元”这几句话,就像患了美尼尔氏综合症的病人,总是耳鸣。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排除一样……
2
做为汪士林的客人,他也出席过一次午宴。这是公诉人宣布的四次中的一次吗?
十人围坐的大圆桌,菜盘肴碟摆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荷花。餐桌上有什么菜,他记不清了,反正是名目繁多,色泽鲜艳,芳味四溢。茅台、古井,不用吃不用喝,看一眼也饱半个星期了。汪士林为什么这样下本钱请他?名义上他们是同乡,老乡探亲回家自然要招待一番。除此之外,恐怕和他即将被提升为林业办公厅办公室副主任的传闻有关吧?
那次会餐,要不是发生一个小插曲,他也许不会记得那么牢。就在他举筷去夹雪白的生伴鱼丝时,一个妇女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闯了进来,母女俩满脸菜色,妈妈的头上包着灰黑的头巾,那原本是一条白毛巾呀!她低着头不吭声,小姑娘伸着枯枝般的手,喃喃着说:“叔叔大爷,给一点吃的吧。”听口音不是本地人。那几年,关里来讨饭的人特别多,这母女想必也是出于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吧?
餐桌旁食客的酒兴,被这母女俩冲淡了。汪士林的脸马上晴转多云,扭过头去,声色俱厉地吆喝道:“去去!这是要饭的地方吗?”可怜的小女孩泪眼模糊。有人同情地给她几块鸡肉,小女孩千恩万谢的和妈妈走了。尽管汪士林一再鼓动,一次又一次的掀起碰杯高潮,人们的食欲和酒兴也不如开始了。
这一次会餐,加深了他和汪士林的交情,回单位不久,汪士林到他家做一次客,作为回报,他自然也是盛情款待,两人边聊天边谈酒,妤像故友重逢。汪士林见他家只有一台十四吋的黑白电视机,就说能在香港搞到便宜货。他一高兴,酒后失言,就透露了木材要涨价的重要情报。他清楚地记得,汪士林听了这个信儿,兴奋得近乎于吃惊的样子,眼里闪动着的是贪婪的光。不出半个月,一台二十四时全频道彩电就悄默声地搬到他家。
“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
“不行,你不收钱,我不能要。”
“这才几个钱,很便宜的。”
“便宜我也要付钱。”
说是付钱可到现在这笔欠款还记在他们的心上。因为他当时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的钱。现在汪士林已经案发入狱,当时,一台二十四吋大彩电他才要四百块钱。这里边究竟有多少名堂?他不敢想下去。
当他听到汪士林被捕的消息,震惊得差不多把烟灰缸里的脏水当茶水喝下去。汪案牵扯面极广,林业局自然要清查一番。他和汪士林深一层的关系没有谁知道,他更是象征性地做了一次检查。不过,那台大彩电的事,他一直没说。他猛然意识到,是不是厅里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让他到公判大会受受教育呢?
3
辩护人发言了,他才收住心猿意马,镇静下来。
“……有一笔款子,我认为事实是不够清楚的”。律师在行使权力,为被告辩护了。民主与法制的健全,人们敢于说话了。律师不是摆设,他们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一丝不苟地为罪犯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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