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垛

粮食垛

桑海王国小说2026-04-21 20:31:04
一、东风第一天到粮站上班就碰上玉米出库,东风见职工们把一架机器推进库里,后来才知道那机器叫扒谷机,是用来装粮食的。扒谷机需要人的控制和配合。机器在库里一运转,尘埃便弥漫在空中,远远看去象是一朵朵慢慢流
一、
东风第一天到粮站上班就碰上玉米出库,东风见职工们把一架机器推进库里,后来才知道那机器叫扒谷机,是用来装粮食的。扒谷机需要人的控制和配合。机器在库里一运转,尘埃便弥漫在空中,远远看去象是一朵朵慢慢流动的黄云叠加着从库门里冒出来。库里更是象起了浓雾,三四米便看不到人影,只能靠声音判断工友的位置。不大工夫,职工从库里出来透气时,已经变成了土人,眉、眼、口罩都被土蒙住了,随着走动,土渣从身上掉下来,在空中随风散成一股股尘雾。等到第二天吐的痰还是泥黑色的。因为是第一天,领导让东风见习一天,这天的见习,把东风看的心惊肉跳,他没有见过劳改犯,想劳改也不过这样吧,想自己一个大专生,一辈子将要埋没在这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要不是看在老父亲为自己的工作操心受累的份上,要不是自己顾面子,东风直想马上搬铺盖卷走人,他是一点工作情绪都没有,可最后心里还是劝自己:既然来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东风强迫自己干,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不热爱这份工作,要给别人一种干啥啥行,派到那里那里都能胜任的形象。东风第二天便上阵了,谁知这一干就是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真正让他心惊肉跳的,岂只是粮食中的细尘,甚至连库里的未放完的磷化铝毒气也不算。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阴暗的藏在心里的毒。
粮站的职工一年中有两个季节特忙,一是七月初的大张旗鼓的收小麦,这时正是老师们放暑假家家户户都躲到门洞里或树阴下避暑的时候。当时没有电子称,只能用吨称,用的人多,场面也大,交公粮的一挤一个疙瘩。当时叫爱国粮,不交是不行的,是国家政策。七月的艳阳是怎样的天,粮站职工们最有体会。天上下着火,水泥地更象是摊咸食时坐在火上的煎盘。在院里每两人一单位,一个开票,一个过秤,吨称后面放一小桌,便是两人的办公桌。接杯自来水放在小桌上,过一会儿再喝时,水便成了热的了。后来老杨硬催着才买了几把遮阳伞。老杨五十来岁,他是战斗在一线的粮食保管组长,这个组长没有级别,是站长随意安的,让谁干谁干。遮阳伞能挡住炙热的阳光,挡不住的是一汩汩的热浪,天曛,没办法。只有站长屋里装着空调,当时空调还是个稀罕物。只有副站长向站长汇报工作的时候,才可以享受一下它的凉爽。说是汇报工作,其实就是找凉快说是非哩。站长在床上就能透过窗子的玻璃远远地看见院里的一切,你成好样成歹样他都能看见。这话是站长自己说的,东风第一次听到这话时,再过称便觉得背后象是有一把锥子。
其二是收玉米的时候,一般就到年根下了。过完秋,多半由于天气不好,玉米迟迟干不了。所以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也有过完秋就脱粒,后来再晒的,多半粮站验不上,忒湿。库存的,绝对要干。天冷,人们穿的很厚,职工们都是一色的兰袄,据说是单位里发的,东风没有赶上,只能听听工友们聊一些以前发福利的风光的事。东风有时想,要是那样,这单位还行。小小的兰袄挡不住漫天的寒冷,上了年纪的职工只专注着开票,青鼻涕拉的老长都浑然不觉,只嫌手木,捉不住圆珠笔。
收完粮,再就是平库,平库就是为了好丈量,上级检查时看着也美观。最后放上药用塑料布把库的门窗封严。忙完这些,大事算作完了。第一年上班的时候东风记得再清楚不过了,然后就是全体职工动手包饺子。老杨对刚从库里出来的职工们故意装做煞有介事的说:“下一项任务是包饺子啦。”年轻的职工便欢快得跳起来,一跳浑身的尘土便弥漫开来。
站长老耿这时候总爱开玩笑说:“咱们是一个团结的集体,是很有凝聚力的,你看每回吃饺子的时候,不用叫,齐刷刷地都到了。”虽然是玩笑,但东风觉得很反感。一把手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东风能在老耿的丰富的面部表情上看出很深刻的东西来,东风觉得老耿的玩笑里夹杂着讽刺、嘲笑和不屑一顾。东风觉得浑身冷,他想起自己刚来时的第一次过秤,大概过秤过了三天后,老耿突然把自己叫过去,沉着脸很严肃地说:“咱站的规矩你知道呗?”东风迷惑,问:“我知道,怎么啦?”老耿不措眼珠儿的看了东风足足有三分钟,说:“过了称的粮食怎么又让人家搬到车上了?你知道那都是国家的钱财呗?你这叫犯罪你知道呗?”东风很吃惊,赶紧说:“我没有,我没有,谁说的呀?我真没有,不信你问志良。”志良和东风搭档。老耿沉着脸只是盯着东风,半天不说话,后来见他一脸真诚,便转口说:“我看着象你,莫非不是你呀?也许我看错了,不过你也得注意点,这粮食都是钱儿。你要是在这上犯点儿事儿,谁也保护不了你。好了你去过秤吧”。东风诚恐城隍,连连说是。可后来才知道,老耿在诈他,根本没有的事。东风正想着,只听老杨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说:“干工作的时候,领导指哪里我们打哪里。吃饺子再不主动点,那不是成实傻子了呀。”东风觉得老杨比较正直,能说句公道话,有时敢向老耿提建议。但这人处世圆滑,常常话说三分,又不容易得罪人。
老耿招呼副职们去饭店吃,职工们的庆功宴是吃吨饺子,领导们要去饭店里庆祝。要显出身份和地位的不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粮站上领导和职工之间无论从工作,还是生活,哪怕是一言一行的不经意的琐碎小事也都表现出级别的不同。似乎有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条鸿沟看不见但感觉得到。
副职们互相打着哈哈往外走,老杨已经扎进包饺子堆儿正包着,老黑把饼传给老杨。老耿已经走出五六米远了忽然又回过头来喊:“老杨,你来,你也来,你不来不热闹。快点快点。”老杨边放下饼边笑道:“你们都是领导哩,我去干吗呢!”老耿立等着说:“动作快点。”然后又冲老黑开玩笑道:“老黑,你洗手了吗?”老黑受宠若惊,便堆起一脸的紧张和讨好的笑,忙说:“洗了洗了,俺能不洗手吗?”老黑三十来岁,长的黑,人老实,尤其怕站长老耿,没有旁的原因,仅仅是老耿是站长,他是职工,每次站在老耿面前都是惊慌失措,手脚不知道怎么放才好。话更是说不利索。人们便觉得他可欺。老黑从十六岁就在这个粮站干,年纪不大可也算老职工啦,一开始被叫作小黑,后来又变成了老黑。老黑是外号,正名叫尹爱国。外号带侮辱的成分,不过时间一长,就都习惯了,倒把正名淡忘了,老黑同村的来交粮时猛一喊老黑正名,同事们反倒觉得别扭。老黑的黑是出了名的,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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