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赶圩的故事
小时候进城赶圩,是除了过年过节之外,又一件最快乐最兴奋的事了,有时甚至知道第二天母亲要带我去赶圩,晚上都会高兴地睡不着觉。赶圩这一日,人人都要穿戴整齐,打扮得漂亮漂亮,有的是用上家里唯一像样的行头。母
小时候进城赶圩,是除了过年过节之外,又一件最快乐最兴奋的事了,有时甚至知道第二天母亲要带我去赶圩,晚上都会高兴地睡不着觉。赶圩这一日,人人都要穿戴整齐,打扮得漂亮漂亮,有的是用上家里唯一像样的行头。母亲总是要拿出放在床底下盒子里装着的一双旧皮鞋,这双皮鞋母亲已穿了十几年,是结婚时父亲买给母亲的。母亲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在过年和进城赶圩的时候才穿一下。这双皮鞋尽管表面裂痕条条,但母亲上点鞋油,刷一刷,穿起来仍是像模像样,与众不同。在当时人们的眼里,只有当国家干部或干部的家属才穿得起皮鞋。那时父亲在城里工作,是一个正式的国家干部。
记忆中,我们总是吃过早饭,迎着东边初升的金灿灿太阳,心情愉快,步履轻松地走向城里。家乡离城里大概要走上2个小时,我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便能独自走完全程,而且常常是奔着、跳着去的,仿佛是奔向希望和幸福。
从我刚刚懂事起,在村子的山里办了个县属石墨矿。开始在村里修公路,原来崎岖不平的山路变得宽阔多了。每天有两部汽车在跑,一部是南京牌,一部是福建牌。两个司机都很年青,一个性格随和,长得心慈面善,村里人栏车多能停下来让乘坐,他赢得村里人的好口碑。另一个个性强,长得精神而略带威严,只有村里年青漂亮的女人栏车他才会停。车子停下来,年青漂亮的女人脸上带着灿烂迷人的笑容,颠儿颠儿地让人羡慕地登上驾驶室里坐。我们也跟着沾光。但我们要艰难地、动作迅速地爬上后车斗,动作慢了就可能遭到司机的训斥。爬上了车斗,两手紧紧地抓住车斗的栏板,满车斗的石墨弄得我们的两手和两脚黑不溜秋的,但能搭上难得乘坐的汽车,我们的心里已是快乐得感激不尽了。
圩市上,汇聚着全县四面八方来的人群和物品。讨价还价声,吆喝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喧嚣而热闹,场面热气腾腾。人挤着人,人要向前走只能缓缓地向前移动。我游荡其中,从街头逛到街尾,慢悠悠地品味和欣赏着这里与乡村不同的场面和气息,心里充满新奇、快乐和兴奋。望着摆在街道两边成熟鲜艳的水果,嗅着它清香的味道,我常常是谗涎欲滴,但口袋里却是空空如也。
我和母亲进城没有什么东西可卖。我们进城,一是买些需要的菜种和其他生产生活的必需品,二是为了去看望在城里工作的父亲。因此,我有更多的时间来逛街,来满足我的好奇心和对城市的强烈渴望。
到了下午,圩市差不多散了,把事情办完,也买了需要的东西,我们也该回家了。这时我的心情变得惆怅起来,那感觉常常是像长大后才经历过的失恋一样。回去的路上步履变得迟缓凝重,人也变得懒洋洋的。碰上大热天,火热的太阳发着它的余威,烧烤着我们的身体,那感觉真是有说不出的难受。走到半路,路边有一处从山涧的石头缝里淙淙流下的泉水,人们只要俯下身子张口就能喝到,或者是折一断芦苇叶子,一头放在流下的水流,一头放在口里喝。猛喝几口从山里流出来的清凛甘甜的山泉,人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既解干渴又解疲乏,疲软的身体顿时有了精神。
尽管赶圩路上有许多的艰难,但仍改变不了我对进城赶圩的热情和渴望。我对赶圩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呢?有一次,平时疼爱我的母亲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肯带我去,我忍不住还是偷偷地尾随着母亲。母亲在前面走,发现我在后面跟,回头很凶地责骂我。我赶紧往回走,一看母亲转头向前,我立刻也跟着向前。母亲回过头来发现我还没回去,又拉下脸来凶凶地责骂我。我又怏怏地往后走几步。我和母亲就像屠夫和狼的故事一样,她走我也走,她回头我也回头。最后,我还是拗不过母亲的坚决和毅力,只好无奈地灰溜溜地回家去。
当时,城市和乡村巨大的反差,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刻下深深的印记,我在内心里立下志向,一定要好好学习,刻苦用功,将来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走出贫脊落后的乡村,到城市里去生活和发展。后来,我考上中专,毕业分配进了县政府部门,实现了自己童年强烈的愿望。
家乡早已发生了翻天履地的变化,农民进城赶圩用两条腿走路的已很少,取而代之的是用各式各样的摩托车,有的还用上了自家的小轿车。村里通往城里的路也已打成更加宽阔平坦的水泥道。农村现在有钱人也多了。在城里有单位、吃皇粮的人如果不是有一官半职或发些钱财的,在农民的眼里已不是羡慕和尊敬的对象。农村的孩子进城也不一定要赶上圩日,进城已不稀罕,而是平常事了,以往走路要走2个小时,现在,摩托车只要30分钟就到,方便得很。
农村交通的便利,城乡差距的缩小,我这一代人童年进城赶圩的那种迫切和渴望,现在的孩子可怕是不会有了。这是我们的国家在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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