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飞扬中的谄媚
在人民广场的地下同时有三条地铁线,内面四通八达,行行业业的人在内面匆匆穿行。它的入口多,出口也非常多,一个初次进入的人,即使看着指示牌也难免疑惑,这真是我要走的那个出口吗?一个人置身于人流,如果你想随
在人民广场的地下同时有三条地铁线,内面四通八达,行行业业的人在内面匆匆穿行。它的入口多,出口也非常多,一个初次进入的人,即使看着指示牌也难免疑惑,这真是我要走的那个出口吗?一个人置身于人流,如果你想随波逐流,无异于瞎子摸想,不知被迷茫地带到了哪里。常常象一个选择题,没有明确的方向,出来是一片摩天大楼直上而去,灯火辉煌,广告牌上的明星们唱唱跳跳,无日无夜。知道自己是彻底错了,但又不想转身进入那空洞下的沸腾熙攘里,再从千头万绪里去寻找自己要流出的出口。一个人在内面转转兜兜,终于出来,像终于投胎成功,有一丝的遗憾一抬头是两个天地,但所幸终于还是出来,重见了天日,在苍苍茫茫的聒噪声中踟蹰,环顾。原本自己要出的是人民广场出口,现在却在南京西路的新天地前。新天地的右面,从人民公园侧面走,跨过一条人满为患车辆蠕动的路面,才是自己要的出口。
新天地的门口此时鼓乐悠扬。三个衣着暗红的年老者或司鼓,或吹号,恰恰恰。他们三人是站在新天地商场门前的高台上,下面就是七八上十个男男女女。有女和女相拥,有女和男相配,年纪有相仿也有相距甚远者,踩着那节拍,起舞,飞扬。除了这样相拥的人,还有单个的人,腿随着节律,划来,扭去,在那双人旋转中穿梭,流转。我想起去年一个细雨纷飞的傍晚,也是不期而遇至此,那时大体也是这伙人吧。当时印象非常深刻的是一个体态胖胖的老年女人,其他许多人双双对对,唯有她一人在外围,扭来划去,物我相忘,自我陶醉。即使像我这样对舞蹈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可以看出,除了步子是随了节拍之外,大多是一人的即兴之作。是的,今年这个圆脸体胖的老年女人还在,还是一个人,像我们小时候听到音乐,穿着大人的衣服,站在床中央,哥哥妹妹几个,随兴忸怩作态一样,信手而来,随脚而去,无不随心所欲又自得其乐。
有一个穿黑呢子的妇人,看脸面的水份渐失的模样,估计也是五十下上,她踏的明显是毫无章法的民族舞。我想她小时候也许比较迷恋大型歌舞《东方红》吧,那支离破砸碎的举手投足,有时像一个维吾尔族人,一手托腮,一手举过顶,扭头。有时像一个藏族同胞,那脚随节拍一踏一甩手。其时正是下班高峰,时刻总有人走过,一个女孩走过来,正好她在自我陶醉中转过身,撞了个面。但也是片刻的功夫,她又忘身于音乐中。
本来是匆匆赶路的行人,也有许多索性驻足观看,每到一曲终息,人们不约而同拍掌致意。有时行人将随身携带的照相机掏出,对准他们,纷纷拍照或摄制。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何处出来一位老者,总有八十上下的年纪,远看几乎像一个老妇人,扎一个头发稀疏的马尾,系一条素色纱巾,当他特意步履艰维走到观看或拍照人们跟前时,你才发现,这个他才是名副其实的他。他是一位脸面干瘪成核桃状,老到几乎失去性别的老男人。他的西装不是很干净,他的皮鞋陈旧而夸大。他是没有舞步的,他是随着音乐的节拍缓缓地作微蹲状,又作一个微蹲。他一步一顿地走到我身旁的老外跟前,颤颤魏魏做着这样的形式,露着皱折的干皮壳笑着,仰望着老外。慢慢地,又一步一顿走到另一侧的几个手拿相机的人跟前,重复着他作微蹲的机械形式,歪着头,用手打一个V字。这位外表模糊的老人,当他盼望别人关注他时,他的笑容明显带着谄媚。这是一个到了耄耋之年的老人,在音乐中向尘世的人们暗示,不要忽略了他。他拖着音乐的后腿,在一堆男男女女中自得其乐地艰难展示。一个老人其实内心需要像一个年轻人一样地活,虽然此时活得有点做作,有点让时光弄得不知所措,欲盖弥彰。
我突然黯然情伤,止不住丝丝微微的遗憾、无奈、无处可以表白的坠落楚痛。
远在鄂东的细婆如果此时在此是什么样子呢?细公死去多年,她索然寡住在一座土砖房子里。八十几岁的她,一人做饭一人吃。没有柴火,就一人捡些路上的枯枝干柴。甚至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一人拿着镰刀去路边割茅草,晒干,蹒跚着抱回家。记得去年回去时,有些人数落她的种种不是。城里的一位堂妹妹回来带了几条鱼,送给她一条她推说不要,结果又顺手牵羊回去。邻居义不容辞地举报了她,说,如果不举报,只怕嫌疑到旁人家来。另外,她眼睛不好,但她想看什么东西时,硬是跑到你跟前去,几乎是面对面来看,特别是她这样看人家饭碗时,吃饭的人却是深恶痛绝。她有四个子,一个儿子在深圳打工,家是空的。一个儿子在本城里打工,又安家,村中的土房留给她。四儿子在温州打工,子女几个随身而去,也是人去屋空。唯有二儿子在家,可惜也是一人,他自己也有六十多岁,儿儿女女全在深圳务工。他每月给老娘些米菜,但也是缩头缩手。这一次我回到老家看到她时,给了她一根麻花,她拿在手里连连说好,说晚上可以下一碗面,泡在里面吃了。说着的时候,掉了一丁点在地上,她也捡起来。就在她去捡的一刹那,我发现她的头发是披散着的,白白的几根,露着红头皮。这个在时间里浑浑噩噩活着的老人,以前无论如何要打一个发髻,没有雪花油,也要蘸些水抹在梳好的发面上,如今到了这个岁月,什么也觉察不了,什么也顾不上,唯想有吃有活。无论什么人说什么,她大多数的动作是点头,配合着连连说:好。这样看起来,也像是一种谄媚,唯恐年轻人或和她说话的人厌恶。在这个年纪,她已经力不从心,无法和如日中天的纷扰世界周旋半厘。
细婆算是放过脚的老太太,但在放脚之前已经裹了很长,所以她的脚较之于常人还是显得小许多。据说在生产队时期,村村组织妇女乐队,她在一群小脚妇女中是鼓手。咚咚咚地用双槌锤打一面硕大的牛皮大木鼓。如今那一群人已年老力衰,或病,或痴呆,或瘫痪,或早早入了一抔黄土。活着的大多独守空巢,在过一天算一天中孤寂而终。我想,要是细婆和那些老人在此时的上海新天地门口,一定也是能说能唱,甚至敲响我们家乡的大木鼓的。咚咚,咚咚,咚咚咚。虽然不一定能放开天性中的节拍,去扭,去划,去摆造型,可是她们有她们祖辈口口相授的歌谣,浑然天成,不假修辞,掉到地上是土渣,欢愉得一塌糊涂。这其中当然有我自己的父母。在他们自然而然露出一点谄媚时,就如同年幼的我们在大庭广众下想得到夸奖时一样认真表露自己,需要周围贴近他们,认真关注他们,重视年青丰盛外的光影。
我也知道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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