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重交织奏出的古老歌谣
迟子建生长于漠河,她熟悉大兴安岭那片神秘而苍茫的土地,她也了解散落在莽莽林海里最后一个游猎民族的历史风俗,在《额尔古纳河右岸》她用诗般清新的语言,利用多重交织,为鄂温克族献上了一曲古老而略带忧伤的歌谣
迟子建生长于漠河,她熟悉大兴安岭那片神秘而苍茫的土地,她也了解散落在莽莽林海里最后一个游猎民族的历史风俗,在《额尔古纳河右岸》她用诗般清新的语言,利用多重交织,为鄂温克族献上了一曲古老而略带忧伤的歌谣。虚与实。在这本书里,迟子建选取了一个独特的视角,一个九十岁的鄂温克女人,这个民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将她作为故事的亲历者,讲述者,还原故事本真生动的面貌,又按“清晨——正午——黄昏”的时间顺序,把整个故事集中到一天,这三个时间段既是现实生活中老人度过的一天光阴,又是这个民族兴衰变迁的象征。在这短短一天里,既实写了留在山上的祖孙两人的活动,又交待了最近几年族里发生的重大事情,还深情回忆了老人所在的氏族经历的风风雨雨。虚与实交错出现,现实与回忆紧密相连,富于变化的结构带给人如梦如幻的感觉。
游猎民族的变迁与中华民族的发展。老人的故事从父辈开始,再到她们这一代及孩子们,向我们介绍了这个民族的历史风俗,生活习惯,氏族重要成员的婚姻命运,作者的笔墨并没有仅停留在这支游猎民族上,而是把它放在中华民族大的历史背景下,给这个民族烙上时代的印记。当日本入侵,满洲国成立,他们的商品贸易受到封锁,物资短缺,生活困难,不仅如此,男人们还必须到日本的东大营受训;日本战败后,男人们又投入到追踪逃兵的队伍里。建国后的土地改革,三年自然灾害闹起的饥荒,还有文革期间的批斗,每一场政治风暴都对住在幽僻深林的他们产生过影响。大民族的历史格局与小民族的生活变迁交织一处,开掘了题材的容量和深度,增添了作品的沧桑感,厚重感。
圣洁的爱情与凄婉的结局。大自然的美丽和谐赐予鄂温克人纯朴善良对个性,澄澈如水的心灵带给他们圣洁的爱情,可现实的严酷冷峻,又让他们美丽的爱情几乎都以凄婉告终。老人的父亲林克和母亲达玛拉恩爱和睦,林克却突遭雷击,撒手人寰,早早地离开了达玛拉。意外变故给终生未娶的尼都萨满提供了极好的机会,年轻时他就深爱达玛拉,为了不让弟弟伤心,比箭时他故意射偏退了出来,现在他的诚心感动了达玛拉,可氏族的习俗却横亘在他们中间,以致两人都在孤寂苦闷中变得木然。伊万从商贩手中救出要卖给妓院的娜杰什卡,两人倾心相爱,然而苏日战火的交锋让娜杰什卡这个俄国女子害怕了,她撇下伊万,带领一双儿女逃走。老人的两次婚姻都幸运地找到了知心人,可一个被冻死,一个遭熊击。达西与杰芙琳娜,老人的儿子维克特与柳莎,孙子安草儿与优莲,他们的爱情也无不如此。圣洁的爱情与凄婉的结局,在众多人物身上交织出现,两个面互相映照,赢得“凄”与“美”的有机结合,深深打动你,却又哀而不伤。
神的神秘与人的伟大。少数民族都特别敬畏神灵,鄂温克人出猎、吃肉、婚丧、搬迁等都要祭神,神似乎赋予他们萨满神奇的力量。。尼都萨满能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精力充沛地走上一天,他充满激情的跳神,能让日本人的伤疤消失,战马倒下;妮浩也是萨满,她能光着脚在雪地上轻盈奔跑,而脚一点也不冻着,昼夜睁着眼睛,不吃不喝也不说,足足躺了七天后,打了一个呵欠又没事儿一样坐了起来。萨满身上笼罩一层神秘色彩,而在神秘背后,是他们普渡众生的牺牲精神。妮浩为了祛病救人,先后失去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后来,一看到有人病危,女儿吓得离家出走,她怕母亲跳神让自己死去。“天要那个孩子去,我把他留下来了,我的孩子就要顶替他去那里。”他们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去换取别人的健康,这是伟大的奉献精神。神的神秘力量与人的伟大奉献,两者交织在萨满们身上,浪漫与现实结合,给这个古老民族笼上神奇色彩,也给我们这个文明社会留下精神信仰的启迪。
山里的原始古朴与山外的文明喧嚣。山里,人和鹿从来都是亲吻着森林,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来自森林,他们珍爱森林里的一草一木,捡拾枯树枝当柴烧,掩埋搬迁时留下的垃圾,打到大的猎物要祭神,死后成人风葬,小孩装在白布口袋里扔到向阳山坡上,人与鹿与森林三者亲密得融为一体。而山外,一队队伐木工人走向山林,一条条铁路公路通向山里,一辆辆运材车涌了进来。山外建起定居点、学校、电影院还有医疗设施,擅长绘画的依莲娜在城里做了美术编辑,可她的两次婚姻都在吵闹中结束,自己在山里山外之间徘徊,最后忧郁的她葬身河流;善舞的帕日格在城里晃荡了一年,他的舞就没法看了,还有一些像沙合力一样的男人,去了山外就是酗酒,酒后就破坏公共设施。山里的生活原始古朴却寂寞,山外繁华喧嚣却又让人迷惘,两者交织一处,引人深思,我们会痛恨那种攫取式的破坏性的生存,而向往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同时,我们也会思考,对于原始部落,我们究竟应该用现代文明去同化他们,还是尊重他们原有的生存方式?不知不觉中就深化了文章的主题。
多重交织丰富了文章内容,让一曲古老的歌谣变换出不同的旋律,带给人无穷的魅力,这也许是《额尔古纳河右岸》荣获茅盾文学奖的一个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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