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一天

老李的一天

稾茇小说2025-12-29 04:14:53
“我不要,凭什么每次都要卖我的东西,上次卖了我的电脑,这次还要卖我的钢琴!”这声音似乎要震破老李家的窗户。声音的主人,是老李那13岁的女儿。女儿摔筷子扔碗,哭得歇斯底里。老李无言,只是低头扒着碗里的稀
“我不要,凭什么每次都要卖我的东西,上次卖了我的电脑,这次还要卖我的钢琴!”这声音似乎要震破老李家的窗户。声音的主人,是老李那13岁的女儿。女儿摔筷子扔碗,哭得歇斯底里。老李无言,只是低头扒着碗里的稀饭,用冷冰冰的沉默回绝了女儿的抗议。妻子无奈,一手扶着女儿肩膀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楠楠乖,等下次爸爸妈妈赚到钱了再给你买一台更好的…”“不要不要,你们大人都是骗子!”女儿一把甩开了妻子的手,冲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那哭声依旧是透过房门声声入耳。妻子叹了口气,独自回厨房收拾碗筷去了。老李使劲握住碗筷用了顿了顿,三两口将碗里的稀饭扒进嘴里。待碗里的饭吃得差不多了,老李给妻子扔下一句“我出门了。”便急匆匆地逃出了家门。
假日新村是一个很高档的小区,小区里绿树成荫,假山为障,亭台轩榭在人造湖上错落有致地坐落着。即使是置身于这样安静优美的环境下,老李的心依旧是难以平静。此刻,他的思绪无比纷乱,而他的脚步也显得十分慌乱。他在湖边坐下,看着湖水倒映的自己,43岁的他,细长的个子,瘦削的脸庞。那脸庞和额头上的皱纹似乎是在暗示他他已不再年轻。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至少是从公司倒闭自己失业的那一天开始。他心里想着“这次是卖了女儿的钢琴,下次可能就要卖妻子的金银首饰了。女儿上学要钱,家里吃饭要钱,月底房租要钱,不知道这日子能撑多久!”老李“腾”地站了起来,急欲逃离般地离开了湖边,他不忍再看湖水中的自己。
老李逃避般走出了假日新村,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块工地前面。那工地早已停止施工,光秃秃地竖立着两座由钢结构搭成的大楼骨架。工地外围还用白色铁皮圈着,铁皮围栏上用蓝色油漆写着“施工重地,闲人勿进”等字样。然而抬头一看,那钢结构上拉着一条白绫般的布条,上面用黑字写着“无良奸商,携款逃跑,拖欠公款,天理不容”等字样。那白色横幅在风中瑟瑟发抖,乞丐一般。
这两年,公司倒闭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尤其是钢材贸易公司,一家接着一家。老李已经在网上挂了好几个月简历了,旧是无人问津。他的脚步像他的思绪一般,没有方向。他就这么走着。走着走着,来到了逸仙路。逸仙这一段路,上面是高架,下面是逸仙路。人来人往,车流不息。老李夹杂在人群中,车水马龙不绝于耳,行人车辆来去匆匆。似乎每个从身边经过的人,每辆从身旁疾驰而过的车,都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时光机。带着嘈杂,从身边呼啸而过。老李已经到了沪办曲阳商圈。他想起界冠钢材发展公司似乎还不错。这两年钢材贸易公司一家接一家破产,唯独界冠依旧屹立不倒。几年前,老李和界冠的老板曾一起共事合作过一个工地。现在算起,也有七八年没见了。老李想着,说不定他那还需要人。
老李来到界冠门口,刚一抬腿想迈进门去,迟疑了一下,又放下了脚步。他就这样站在界冠的玻璃大门外。他朝里面看去,里面的人都在闷头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有一两声电话铃响,打破闷人心慌的沉寂。公司大门的上方有滚动条用红色的字体及时播报着市场上螺纹钢的价格信息。10点30分,三级大螺纹3370元/吨;10点50分,三级大螺纹3360元/吨;11点30分,三级大螺纹3320元/吨。老李在界冠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看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螺纹钢已经跌了50元。老李心想,界冠少说也有2万多吨的库存,那么一个小时里,界冠已经损失了近100多万。最近螺纹钢的行情就是这样,基本上每天都在以这样的速度往下跌。纵是资产过亿的公司,也是耗不起这样的损失。“喂,王经理,你好你好。我明天来你们银行,这件事咱们好说好说…”电梯门呼啦一声打开,紧接着便听到一个男人打电话中焦急的声音。老李一听,是界冠的董事长。他特意身子往里一侧,背对着界冠的大老板,避开了他。“估计,也是在为还款的事情而焦头烂额。”老李心想。
“请问先生,你一直站在这里,有什么事么?”
老李抬头,原来是界冠的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见老李在公司门口伫立许久,心里起疑,于是出来询问。“哦,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公司最近招人不?”
“您是要申请什么职位?”
“我以前是在展翅公司跑工地的,展翅之前和你们也合作过,拿过不少货的。”
“展翅?不是前几个月刚刚倒闭的那家公司么?他们公司还为假日新村附近那块工地供货来着。不过现在那工地做不下去了。”
“是啊,展翅之前很好的,工地做的都很大。没想到几个月前,那开发商自己卷钱逃跑了。我们不仅之前送的上千万货款一分也没要回来,而且最初给工地垫资的三百万也成了打水漂了。”老李很久没有和人说起之前公司的事情,现在遇上这小姑娘倒是吧啦吧啦说了出来。
“我们公司最近编制也都满了,前几天还裁了不少员工,估计不需要人了。”
“我和你们老板还蛮熟的,七八年前还一起共事。”
“老板刚刚在,你要进来坐会么?”
“不要了不要了…像我们这样,在钢材圈混了那么多年,公司倒闭了,现在年龄也大了,工地也跑不动了,做业务也不会有人要的…”老李就这样嘀嘀咕咕回头离开了界冠。
天已经黑了,街边的路灯相继亮起,为无尽的黑暗撑起一盏盏橘黄的光晕。老李望向远方,一盏盏路灯沿着街道依次排向远方。那路灯的排列起初还是沿着路的,串珠子一般。等到到了远处,便成了散乱的了,没有了方向感,偌大的黑暗里星星点点的亮,一锅粥里混乱地夹杂着些绿豆一般。绿豆终究只是一点点,比不过米的。就像这一盏盏路灯,那微小的光芒依旧是照不亮整个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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