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录之龙女
雨越下越大,油纸伞已经接不得雨滴,雨水顺着竹枝落在他身上。背上的青布衣囊也早已湿透,长衫贴在身上,跟行在水中没什么不同。还好出门未带书本。他很庆幸。过了山路口,清绵江横在面前。他看着江水波涛汹涌,翻滚
雨越下越大,油纸伞已经接不得雨滴,雨水顺着竹枝落在他身上。背上的青布衣囊也早已湿透,长衫贴在身上,跟行在水中没什么不同。还好出门未带书本。他很庆幸。过了山路口,清绵江横在面前。他看着江水波涛汹涌,翻滚如沸,不禁失笑。黑压压的天色,暴雨倾盆,怎会有渡船呢,真是愚蠢之极。正欲转身离去之时,却见得江中突然闪出一道金光,紧接着,一庞然大物腾空而起,金灿灿,直冲霄汉蜿蜒而去。那躯体像极了蛇,却足有几十年的老树那般粗壮。初露水面,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这天地一口吞食。他一时看得心惊,晕跌过去。
眼似秋池剪水,鼻如松石挺立,唇是樱颗滴水,肤若白玉薄砌。
水镜上,几屡乌黑的青丝披洒下来,虽隔着白纱,那般的妙曼柔资,绰约纤细,却无一不是凡间少有,令人只观一眼便心驰神往,意乱情迷。
走近些,浴池中的海盐混着深谷幽兰的香气,淡淡袭来,恍若隔世。再向前些,将纱缦挑开,美人胴体尽在眼前。她转身正面对他,双乳若玉兰初绽,蛮腰似春柳婀娜,弄的他迫不及待伸出双臂,想将佳人拥入怀中,一亲芳泽。
她却转身跳入池中,水花飞溅之时,自漂浮的花瓣里缓缓展露容颜,竟是森森然那样恐怖,那头颅:鹿角、牛耳、龟眼、鱼鳞,口角长着长须、额下有珠,黑发纠结着散于颅上,奇丑无比!他失声尖叫了起来,猛地坐立,大口大口地喘气,豆汗如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妻子手里端着食盘走进来,娇吟吟朝自己笑了一下,温柔地说:“可是又做噩梦了么,叫你去瞧瞧大夫,就是不肯,如此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得。”他看着她衣裳齐整,娇面玉白,云鬓高挽,已是起来多时。再仔细盯着那张脸,双目红唇,俨然和梦中女子错无丝毫。他仍旧心下一惊,瑟缩着将棉衾一抓。
待心神稍微一定,他起身下地披起长袍,回道:“不打紧。你也别忙着拾掇早食了,我出去转转。”玉珠并未回话,自顾自端坐在水镜前,拾起珊瑚梳子散了长发,重新蘸了花油和轻水一层一层地拢上去。
出了俯院,南宫暮快步向碧霞寺行去。前两日在街头,曾遇到一位碧霞寺的道长,蓄着山羊胡,高冠博带,手持一柄浮尘,一脸淡定清寡地拉他至墙脚,压底嗓音道:“无量寿佛,南宫先生,你那家中妻室是个妖怪!是妖怪!”他当时自然摇头不信,娇妻贤惠聪颖,温柔体贴,怎生是个妖怪。
老道深深叹气道:“南宫先生不妨转回细想几日,是梦是真,等端量清楚了,再到南山碧霞寺寻贫道。”
梦?!
南宫暮陡然想起,日日凌晨,他都是做两个梦的,大雨大江在前,浴池佳人在后,可怖的是那冲出江面的怪兽头脸,竟然跟梦中妻子幻化的一模一样。鹿角、牛耳、龟眼、鱼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夜色浓如泼墨,远街城楼上的烛火在风中飘摇不定。
他静卧在塌上,身边是陪伴了他三年有余的佳妻。三年前,他在清棉江边看到她落水,想都没想甚至来不及脱下背上的书囊,就跳入水中将她搭救上岸。才子佳人本就多事,何况她又是容颜如此绝美的女子。嫁给他之后,她每日早起纺纱,深夜织布,再锈上戏水鸳鸯,五彩祥云,花开富贵,家道迅速兴旺起来。
只是她有个谁都想不明白的怪癖,洗浴之水必须是清绵江水,每日总赶上二三里路挑水回家。如此一想,妻子玉珠极有可能是清绵江中的异类。想到这里,他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白日老道士给的那件血红的纱衣还在,触上去一片炙热。
耳边是妻子细微的鼾声,气若游丝,仿佛一屡青烟缓缓抚过脸颊。他将纱衣轻轻抽出来,握在手里终是不忍披到妻子身上。毕竟夫妻携手三年,从未有过任何猜忌和丝毫的为难。兴许是老道士胡说的吧,可那两个梦境又该如何解释呢?难道凡间真的没有如此美人么?
手握着纱衣朝妻子伸过去,再缩回来,再伸过去,再缩回来。如此徘徊了一夜,天边已经开始发白。听见第一声鸡鸣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竟又不由自主地出现大雨倾盆的画面,那江,那光,那怪物,以及,那人。越是克制不要去想,那画面反而会越清晰。他终于忍不住,一咬牙抖开纱衣裹在妻子身上。
“啊……”熟睡的妻子突然尖叫着翻滚起来,裹住她身体的纱衣竟随着她的挣扎慢慢紧缩,愈是想钻出来就缩得愈快愈紧,周身冒出一片又一片的青烟,痛苦不堪。他看着妻子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嘴里满是涌出的鲜红的血,不知如何是好,只道赶紧将那纱衣扯下来,手掌伸过去,却如同触到一片猛烈的火焰,几乎能把寒铁熔化掉。
“相公……相公……”玉珠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弱下去,身体被红纱炙烈地燃烧着,变得若隐若现。南宫暮翻来剪刀想剪开纱衣,却发现它紧紧贴着她的皮肤,直深到血肉里去,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玉珠,玉珠,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办呢?”他失声呼喊着她的名字,青烟越来越大,床上熊熊的若有若无的火焰,逼迫着他无法近前。
“相公……没有用的……是拜火教炼狱里炼出来的圣火丝衣……是我的……天敌啊……天敌……”她挣扎着稳住身体不从床上掉下来,费力地说出这几个字后,大量的血从她的嘴里,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涌出来,那样的触目惊心。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碰到圣火丝衣,“嗤”一声化作一道烟。
南宫暮听得“天敌”二字,猛然跌倒在地。那老道说的对,果然是她的天敌!他的妻子果真是个妖怪啊!他的眼睛里莫名其妙地流下两行泪水,却仍旧哆哆嗦嗦地问:“你、你竟真是妖怪?”
雪从玉珠七窍里不断外涌,模糊了她的视线和声音。她已经看不到他在哪儿,只是凭微弱的听力判断着他的方向,嘴里含糊却凄惨地嚎道:“相公……我……我是清绵江畔……被你放生的小金鱼啊……是清绵江……”
小金鱼?!
他尚想不清楚,是何时的小金鱼,什么小金鱼,玉珠已然在圣火的焚烧下化为灰烬。而床上所有的铺盖竟完好无损,孤零零拖着一颗头颅:鹿角、牛耳、龟眼、鱼鳞,口角长着长须、额下有珠,奇丑无比,鲜红的血在它的眼耳口鼻中汪洋。那件红色的圣火丝衣里却裹着一颗雪白雪白的珠子,似核桃那么大,青烟一尽,被丝衣包裹着跃出窗户,直朝南山飞去。
此刻他才忆起,三年前,他一介布衣上京应考,路过清绵江,见渔翁手中的金鱼背上,隐约的花纹像极一个“信”字,儒家门生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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