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是好

说什么是好

菜市口小说2026-05-05 08:57:25
唐婉沈园一别抑郁而终,陆游哀叹连连,莫莫莫、错错错。两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拉锯战,一个男人无奈而又战兢的权衡。凌晨,在老屋廊下,母亲看不见她倔强的漠然,还是带着一些看得见的淤伤走了;另一个老妇人在她自己
唐婉沈园一别抑郁而终,陆游哀叹连连,莫莫莫、错错错。两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拉锯战,一个男人无奈而又战兢的权衡。凌晨,在老屋廊下,母亲看不见她倔强的漠然,还是带着一些看得见的淤伤走了;另一个老妇人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侧耳细听却不吭一声,她用几句话挥伤过一些人太多次。

内屋只有属于梅雨的粘湿,外屋是雷震耳鼓的麻将声,她像个小主妇似的开始了暑假,洗衣做饭、做饭洗衣,书拿在手里——家里没有一个人提起她的母亲——她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男人的面子重过一切,即使在牌桌边,其实牌桌边更甚,尤其是输了钱的时候——
“你放屁!”

母亲回了百里之外的娘家,她去向哪里?徘徊荒街又没有勇气,她打了他的电话,他擎着伞在小镇的车站接到了浑身湿淋淋有些神志不清的她,她并不喜欢他,可她无处可去无处可逃。她在观望者的眼里像个准儿媳一般走进了他的家。她茫然、她不知所措,面对自己、面对他家日日的盈门客,她只能像个童养媳似地一刻不停闲。

她留了张纸条给父亲,却忘了自己写了些什么。她在鱼肚白的清晨推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在省级公路上缓行,天渐渐亮了,却又滴起了没有了局的雨,雨不大,时间久了足以湿透新上身的裙裾,其实它们早已被汗透。她身边一辆又一辆中巴车呼啸而过,没有泥泞,柏油路上的水都清得揪心,溅在小腿肚上偶尔会带来一个激灵,她在雨中含泪苦笑。谁会在意她呢,一到雨季,公路边的小镇和村庄都会陷入方格三角的迷阵,梅花桃花早就败落,这就是现实;谁都会注意她,这个在雨中茫然穿行的女孩子,中巴车上那些个无聊的年青司机们不就将声声口哨在她耳边聒噪吗。她是不是有些任性得过了头。她停了下来,她看见前面那辆中巴车后窗玻璃上他所在小镇的名字,车竟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司机探出头问,“走吗?”车上没别人,他把她的车搁在后备箱里,他的旅程有些寂寥吧,他比她看上去大不了多少,他没问她任何问题,只是一路可着劲逗她笑,她是一个很容易喜欢上别人的孩子,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喜欢他,他阳光帅气幽默绅士,快乐的旅程总是短的,她接过他递来的名片下了车,她知道这一辈子都不会拔那个电话号码,她留着它,然后在另一个季节里、整理书桌的时候抛在风里。常常,她会模糊地想起一些人,她似乎没有忘记,她只是已记不太清。她是个逃避主义者,她的字典里清晰的只有意象而无实体。她扬起头,狠狠地甩了甩。

“豆豆,叫舅妈。”
是他的伯母的声音,豆豆是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他姨妈的孙儿,这几天来,那个小男孩一直叫她姐姐。她讶然地抬头,她成了只国宝,那么多些小孩子、姑娘们、婆姨们凑在门外、聚在窗前,她的脸蓦然红了,她突然间又冷若冰霜,她觉着自己浑身都是冷汗、都是鸡皮疙瘩。那个叫豆豆的小男孩步履蹒跚着走近拉她的手,她趁势拉起他柔软的小手飞逃出去,他们逃到了一片杉树林里,不知不觉已出了梅雨,晌午的阳光从蓊郁的树荫里洒下星星点点,她坐在平滑干燥的黄土上,她觉得好自由,喜鹊喳喳地在树梢闹着,小河里的鱼儿就那么在莲叶浮动的清影里游来游去,豆豆在已不那么灼人的夏风里追逐光的影子,她就那么一直坐着,坐到日薄西山,她想一直就这样坐下去,什么都不要想。
“你——怎么了。”
他终于找到了她,他在她的身边坐下,他轻柔地问,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残忍,她的泪猛地夺眶而出,她悄悄别转了头,把泪逼了回去,她不爱他,一点都不。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舅妈。”
她挽过豆豆的肩,轻轻地拥了拥,她想笑却想不出笑的理由。
“只叫姐姐好吗。”
“好。”
“不好。”他说,她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她匆匆地捉住豆豆的手又逃开了,他还坐在干燥的黄土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天,两天。她在洇满菱角花清香的后河里洗着自己的衣服,荡着新采摘蔬果上不小心因雨打上的青泥;她在梧桐落荫的楼上读着爱读的书,抄录着可人的句子。他和他的家人都很忙,不远的厂子里机声隆隆,从早到晚。每晚的觥筹交错,杯盘肴盏,他父亲对出自她手的一盘又一盘菜肴很满意,曲终人散,空空如洗,一桌狼籍。她用四季蔬果镶拼天边的晚霞,樱桃、圣女果,烟台梨和富士苹果;她用八方熟食拌匀色拉,冰城红肠、金华火腿,川味腊肉和南京板鸭;她亦烹炒煎炸,她的红椒鳝丝、香焖童子鸡,糖醋排骨和清蒸桂鱼……她欣赏他的父亲,他有一双生意人的眼睛,犀利如鹰,却清澈似琢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举杯对她说。

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是,母亲回了家,对着她涕泗连连,父亲一言不语,她也不语一言地“扑通”一声跪在了书房,没人扶她起来,她从小似乎就跪习惯了,因为倔强。她就那么跪着,听窗外蟋蟀唱动听的歌。她没有想自己为什么要跪,她想起烽火狼烟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她想起了烈女传和贞节牌坊,想起苦守寒窑十八载的王宝钏,想起柳如是……她有些懊恼地扬起头,甩了甩,她想笑却又想不出笑的理由,但她不想哭,一点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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