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小院深秋之夜孤寂且寒冷。
圆圆的月亮挂在遥远的天际，闪烁着皎洁的月光。几点寒星在月光里沉浮着，若有若无。秋风吹动着树叶，发出瑟瑟的声响，很乱，如母亲的心。母亲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检查着儿子的行囊，因为儿子明天就要远行。
这是儿子第一次离开母亲远行。儿子今年高考考取了三本，因交不起学费，只好出去打工。母亲很难过，从没干过活的儿子，不知能不能受得住这苦这累。但她知道，出巢的麻雀终究要靠自己找食吃；是铁，就要百炼成钢。
儿子自从接到通知书后，一直郁郁寡欢，终日待在屋里。复读吧，哪里还上得起？母亲一人寡妇度日已受尽了苦楚，让儿子上高中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如果复读，儿子明年考上二本甚至一本都不成问题，但考上二本一本又如何？那高昂的学费他们是交不起的。毕业以后呢？村里黄华家的儿子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现在随着同村的青年人外出打工。秋收时节，回家收秋的伙伴们讲起在外打工的场景，使儿子动了心。他们说，出去挣钱，虽然苦些累些，但总比守着那一亩二分地挣钱来得快，一个月好几千块哩，比大学毕业生挣得还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打工对儿子来说未免不是一种锻炼。
此刻，母亲为将要远行的儿子打点行囊。衣服、鞋子、袜子，还有母亲为儿子纳的鞋垫，都装进儿子的行囊。
儿子说，鞋垫在哪儿买不到？
母亲说，是可以买到，但妈妈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鞋垫，结实耐用，哪儿也买不到。重要的是，穿上这双鞋垫，妈妈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儿说，娘，我想你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母亲说，尽量少打电话，电话费好贵哩。
儿子不再说话，他随伙伴们出去玩去了。
空荡荡的房间异常冷清，昏黄的灯光把母亲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秋风打落黄叶的声音。月光透过石榴树柿树稀疏的枝叶撒下斑驳的影子。说实话，母亲也舍不得儿子远离自己，她希望今夜能变得长些……
“喔……喔……喔……”不识趣的芦花鸡一声长鸣，将全村的公鸡从睡梦中叫醒。随即，全村的公鸡也啼叫起来。黎明在东方的天际慢慢拉开窗帘，露出一点鱼肚白，慢慢地又变成一片火红，又红又大又圆的太阳从地平线冉冉升起。在雄鸡与朝阳的唱和中，那个在自己眼皮底下长了18年的儿子，背起行囊，含泪向她道别，向脚下这片土地道别。
儿子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知道，背上的背囊装满了母亲的爱。儿子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不忍离去。母亲擦去儿子的眼泪，说，走吧！
儿子拭去母亲的眼泪，猛然转身，迎着太阳健步走去。那一刻，她泪如雨下。她知道，从此，儿子就成为一只飞向蓝天的鸟，在广阔的天地间飞翔。泪眼迷离中，她看到，儿子越走越远，和远方的天地融为一体……
此时儿子已属于远方。她明白，儿子不仅属于自己，还属于这个社会。往后，那个天天在眼睛里进出的身影空了，儿子睡的床空了，伏在书桌前的身影空了，吃饭时他坐的那处位置空了。想到这，她又一阵心疼。她心想，如果他爸在的话，说啥也得让儿子复读考大学。可她实在无能为力了，一个女人家，撑起这个家是多么不容易啊！
“妈妈，相信你的儿子。不上大学的我照样会闯出一片天地！”
儿子离开她时，向她说道。儿子说这话时，目光异常坚定。是的，儿子一直都是好样的，他相信儿子，相信儿子的话，也相信儿子会做到这一切。想到这里，她迎着灿烂的阳光，无语地笑了，沧桑的脸上露出了红晕，像火红的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