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与腊味
我的家乡,在湘北的一个小山村里,那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因为偏僻,至今仍然保留着许多传统的习俗,立冬后熏腊味是整个村庄里每户人家都要做的事情。娘会做各式各样的腊味,不管是鸡鸭鱼肉,还是猪血杂烩豆腐,只
我的家乡,在湘北的一个小山村里,那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因为偏僻,至今仍然保留着许多传统的习俗,立冬后熏腊味是整个村庄里每户人家都要做的事情。娘会做各式各样的腊味,不管是鸡鸭鱼肉,还是猪血杂烩豆腐,只要一经她的手,腌制,风干、熏烟,便会变成那让人吃一次就忘不了的人间腊味。
我喜欢吃娘做的腊味,不仅仅是因为其味道鲜美,更主要的是我很小就离开娘,在外求学的日子里,总是娘将那腊味放上黄辣椒,大蒜子,用柴火炒好后给我一瓶瓶送来。娘做的腊味曾令寝室里许多的同学羡慕不已,就着那些腊味下饭,填饱了我在外飘泊时那饥饿的胃,也涂抹了许多我被娘的爱包围的时光。
终是进了城,参加了工作,城里的超市,什么都有买,唐人神的腊制品不仅在电视上广告做得欢,而且品种十分的齐全,周围的同事都喜欢,不光色泽好,味道也不错。可是我,仍然喜欢吃娘做的腊味,虽然那腊味常被老家灶膛里的烟熏得黑乎乎的,炒之前,需用那滚水洗了又洗,甚至其中的致癌因素也可能比唐人神集团的高一些,但我仍然对娘做的各种腊味情有独钟,爱不释口。
娘说:“立冬做的腊味,在冬至这一天收好,即使放上一年,也不会坏。”
我知道娘做的腊味里,是绝对不会加什么防腐剂的,能储存这么久,我想那里面除了娘良好的熏制技术外,更是因为娘懂得那腊味里的奥秘。
每年的冬至,是娘给我准备腊味的日子,辣鸡、腊鸭、腊鱼、腊肉、腊香干、腊猪血、腊肠……一袋袋装好。很多时候,即使隔着袋子,回到娘身边的我也能闻到那好闻的烟火的味道,而娘,也早早做好了一大盆腊味在等着我,等着匆匆赶回家的我去大快朵颐。
2006年的冬天还没有来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娘,告诉她立冬熏腊味的时候,只要熏大哥和二哥家的就可以了,我的那一份就不用了。
娘在电话里说:“娘做了一辈子的腊味,可能是老了,做得不好,妞儿嫌娘做得不好,所以不要娘做的腊味了。”
娘的话说得我的眼泪簌簌的朝下掉。
我不敢对娘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娘说,我不可以告诉她:她的妞儿不是不喜欢吃娘做的腊味,娘做的腊味是世间最美的菜肴,只是她的妞儿得了严重的肾病,终生必须进食无盐饮食,这腊味只能是在梦里去品尝了。
那一年的冬天和第二年的冬天,娘都没有给我做腊味,哥哥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和你娘说什么。而娘,终是知道了我的病,每到冬至的那天给哥哥们准备腊味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伤心。
今年的冬至,我接到娘给我打来的电话,告诉我给我熏了许多的腊味,我在电话里对娘说:“娘,你已经知道我吃不了了,为什么还要熏呢?你的女婿和外孙女都不似你的女儿那么喜欢吃腊味。”
可是娘在电话里大声的对我说:“你能吃,你能吃的,过年的时候,你就带回去。”那语气让我感觉娘的话里,似乎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开心。
过年回家的时候,娘将一大包腊味放进汽车的后备箱里,我想拿出来,爹在旁边说:“妞妞,你放心吃,这次你娘做的腊味没有盐,为了让这腊味不会坏,你娘足足在灶膛边守了二十晚。”
如今的许多个晚上,我坐在餐桌边,吃着娘为我做的腊味,虽然没有一丝咸味,但是那烟火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餐厅,那腊味特有的颜色填满了我的视野,那入口的味道氤氲了我所有的消化器官。
吃着娘做的无盐的腊味,我的心中不禁感慨:这无盐的腊味,这世间也只有我的娘会为我独辟蹊径,在此后每年的冬日里做上一回吧?这哪里只是无盐的腊味,分明是我那亲亲的娘对我这个被疾病折磨的女儿深深的爱呀。
吃着吃着,我眼中的泪便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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