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如一夜春风来
又是一个难得的温暖周末。一直以来,时断时续的冷雨天气,让申城一直沉浸在冬日的阴霾里久久不愿醒来。虽然偶尔有路边的花香阵阵袭来,但那极不情愿开放的几朵——那落汤鸡似的可怜样子,实在教人不忍心去相信这是春
又是一个难得的温暖周末。一直以来,时断时续的冷雨天气,让申城一直沉浸在冬日的阴霾里久久不愿醒来。虽然偶尔有路边的花香阵阵袭来,但那极不情愿开放的几朵——那落汤鸡似的可怜样子,实在教人不忍心去相信这是春天的花意。所以,即使运气好到遇上这样的好天气,我也选择相信当阳光晒进房间里的时候,窝在沙发上看看书才是此时最惬意的。
寄居此地近一载时光,我是一直知道往南不远处就有一个叫作“大宁灵石公园”的去处的,只是一直出于慵懒,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我竟一次都没有去过。下午四点时分,当温暖的阳光极不情愿地从我的房间里退出,一丝夕阳的意味投射在对面小区的房顶上,蓦地觉得是否应该趁着阳光在下山之前,去找寻找寻不远处的春意,哪怕只是去散散步也是好的。当即放下手中的长卷,阖上预备写字的纸笔,褪掉身上的一切保暖衣物,换上极其轻便的运动单衣,在地图上找好路线图,清除身上一切能记录时代讯息的电子设备——向目的地慢跑进发。
从小区出发,到公园门口,约摸只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如此近的距离,不禁令我生出几许自责来。公园西门面对着一个十字路口,是一面开阔的扇形绿化带加小广场。花两元购得门票进园,越过山门阁的石阶之后,缓缓的一路清香扑鼻而来——是梅花,我很确定。即使还没有看到,但这花香,如西湖边的梅香记忆,使我的判断断不会出错。绕过一丛五叶松,石子路旁挺立着十余株红梅。尽管有近一半的花瓣已开始凋零,草丛里薄薄的一层花瓣犹如一首春愁的诗,但丝毫不减花香带来的种种愉悦。
从欧式长廊向前,是罗马广场。初春的暖阳此刻正肆意地照临在这个充满异国风情的园地里,无论朝哪个方向望去,都能够看到一对接一对的新婚摄影。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泛青的草地里玩耍、嘻闹,欢快的歌唱将这个大圆形的广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有什么比这种快乐与幸福更令人欢娱与沉醉的呢?不远处的河堤上,若长排垂柳早已抽出了新芽——这是我在申城第一次看到弱柳拂风的意境。是的,垂柳的绿意无疑是春光里最可信的明证。回想起来申城之前,我在家里随意扦插了几株杨柳,从家里出发的前一天向我捯饬的花花草草告别时,已经有绿绿的芽苞将要喷薄而出了,几天前打电话回家问及母亲我栽下了杨柳可曾春风拂来,得到的答案却是不幸的,就在我走后,家里又刮起了一阵寒风,我所亲手植下且赋予无限期望的杨柳——那已经将要喷薄而出的绿意在那一阵寒风过后夭折了。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这充满春意的垂柳,心下的一丝遗憾多少得到了一点缓解。将柳条从手里捋过的时候,很想学学古人的样子,折柳入书阁,可以每天醒来看见春意的一点点变化,但终究还是不忍心将这好好的生命折煞。春风既然吹及,必是无处不在,春意既然来临,必是处处春光,又何必强求将这自然风物纳入一已之书房独自观赏呢!
从南园路桥继续向前,便到了南园风光景区,各种热带植物环北海而立,确有一种立刻到了南国的错觉。不过这里吸引我的,倒不是热带风情,而是道路两旁几十株亭亭玉立的白玉兰。花白如玉、花香似兰,这八个字无疑是对白玉兰的最佳诠释。在早春的使者中,她的高大挺拔,不禁令人敬仰而不生畏。这里的白玉兰并没有开放完全,每一朵都如一个翻转起来的小钟,碧白的花瓣上,由深入浅的紫红从基部慢慢晕染开来。而让我惊妙的则在于,整个区域内开着无数的白玉兰花,我寻了一大圈儿都没有在草地上寻着一片随风而落的花瓣。也许,正是因为其有兰的气质,有成就其清高的品性,纵然喜爱,也只可在其高大的身躯之下仰望,“可远观而不可渫玩焉”。
走上绿柳夹道的长堤石桥,面西而望,可由近及远地观赏整个北海景区,白沙滩、船坞湖港、蓬莱三岛、主峰观景、五环岛等等尽入眼帘。此时,暖阳在湖面上已经画出了一幅金色的丝带,波光粼粼、春风殆荡,几近有一种小西湖的错乱。我心下再次自责起来——春光原本就在我的咫尺,只需我轻挪慵懒的步子,便指摘可得。在这繁华的闹市区里,竟然有这样一个自在的去处,多么难能可贵。凭栏远眺,蓦然想起陶渊明“心远地自偏”的句子来。是的,心若静了,便处处皆是净土;心若漂浮不定,纵然身处蓬莱仙山,充满视野的也大多是离愁别绪、尘世清苦。
穿过石桥,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小小的梅园,令我惊诧万分。各色梅种正值花开好时节,芳香环绕,众彩低回,其间又夹植了数株凤尾竹,更添了此处的清氛高雅。又借得这恰到妙处的暖阳,春光无限好的喜悦在此时达到了极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小小的梅园里,细细地品味每一株,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其香浓而不俗,其色丽而不艳。眼前一片春光,蓦地又想起宋徽宗《宴山亭》的句子来,“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这美到极致的句子,哪里是在赞叹其北行途中邂逅的杏花,这分明是在赞叹我眼前这片无经伦比的梅园。点点滴滴,字字玑珠,这个历史上最爱拈花惹草的皇帝,或许他才是花花草草们最贴心的知音吧。
夕阳已近薄暮,流连在这梅园里,不忍离去。自责之余,也庆幸我在温暖的阳光里走了房间,走进了充满无限希冀的春风里。连绵的冷雨不过是一道小小的考验,其实冬意早已褪去,春光早已莅临,不过是自己的疏懒,才使得离这满园的春色咫尺天涯。
甲午年二月初十游大宁灵石公园归而有记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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