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牙

风牙

革鞜小说2025-12-01 03:44:10
九爷出远门的时候,腰上总不忘挂着一个青木瓜。他说木瓜能够治他的脚伤,当他的鞋底被路上的坑洼磨穿的时候,这木瓜就像膏药一样,涂抹在脚上,立刻就不疼了。九爷还说他这一生中走过的路比湖里的芦苇还要多。在我的
九爷出远门的时候,腰上总不忘挂着一个青木瓜。他说木瓜能够治他的脚伤,当他的鞋底被路上的坑洼磨穿的时候,这木瓜就像膏药一样,涂抹在脚上,立刻就不疼了。九爷还说他这一生中走过的路比湖里的芦苇还要多。在我的记忆里白鸟湖边的芦苇丛是个埋死人的地方,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爬在别家的坟堆上,用手指抠石碑上的铭文,从那些怪模怪样的浅槽里找到几个熟悉些的字眼,所以我比同年龄的野孩子都要聪明,笨小孩的大人们经常会打骂他们的孩子,说他们脚比头大,是个没用的瓜瓜种。而在我的父母面前他们会说:顺子他爸,你儿子快赶上堂先生的聪明了。每逢有客人来时,我就会一直躲在我家的圆木柱子后面偷听厅堂里面的谈话,当听到有人夸我,我就会捏着鼻子模仿那人的声音说:顺子他爸,你儿子快赶上堂先生的聪明了。起初的时候,客人会被莫名其妙的声音吓一大跳,后来经常到我家来借粮的李嫂发现这个秘密后,故意在我父亲面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父亲一生气,当天就决定要把我送进学堂,任谁劝也没有用。我大哭大闹,满院子乱跑,母亲急坏了,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搂在怀里死活不让人领走,父亲掀开她,从墙角抽起根细竹条打我屁股,最后连母亲也打,我哭了,母亲也哭了,我们两个人的哭声吵得院子里的狗呀、鸡呀也跟着乱叫,终于睡在里屋的老太太,听到天要塌下来的声音,拐着脚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连头巾也没顾得戴上,就对着所有人说:你们听到什么吗,我怎么老觉得耳边嗡嗡在响,好像要打雷的样子。秀,你快去看看顺儿的那件裤子干了没有,不然他晚上再尿床可就没得换了。我哭着鼻子大声说:奶,你儿子不要他的儿子了。祖母听到后,眼泪就嗒叽嗒叽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用手揉着眼睛说谁要卖了我的乖孙子,要卖就把我卖了吧,你们可千万别碰顺儿啊!祖母年轻的时候吃过很多苦,一听到别人说卖孩子,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了。父亲扔掉了竹条,蹲在地上叹了口气,他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去上学,可竟惹出了这些毫不沾边的事情来,最后,他不得不推迟到第二年河水解冻的时候,再请先生到我们家来。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就学得很乖巧了,不再偷听他们大人们之间说话,而且出去玩的时候,我都会先告诉家人。当我再见到李嫂时,我躲开她,不让她摸我的头,她捂着肚子笑的很大声,就像故事里的白骨精,只可惜她的两排牙齿黄的跟玉米粒一样。
在村子里,每一个人的牙齿都没有我的牙齿白。他们的牙不是涂了一层黄蜡,就是沾着菜叶,让人看了,从胃里觉得不舒服。也有的牙是会发光的金属色,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露出一颗很显眼的铁石头,我那时常想他们在晚上走路的时候一定不用担心自己会因看不见路掉进沟里去。要是女人们的牙齿不好,她们会在说话的时候抿着嘴,不让别人发现。而男人就比较随便了,他们会当着外人的面用手指甲剔牙齿。九爷的牙齿是最难看的了,稀稀拉拉长得不齐整,而且臭的难闻,父亲说那是风牙,我以为也就像牙齿里面钻了小虫子一样,只不过他的牙齿里面钻满了风。
从太阳刚露微光开始,叮当叮当清脆的敲打声就要响起。一个老头懒散的爬起来,张开胳膊,很满意的伸了一个懒腰。柔和的阳光抚在他的脸上,像女人的手一样充满温情,他很满足,随手把一条和腰带一样狭窄的条包搭在肩上,边走边哼着戏文,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爱好。他的身上缠了很多布绳子,布袋子,天不冷,但他捆得结实,生怕会走了一点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换过衣服了,脱衣更跟是一件麻烦事儿,他总觉得自己的衣服是穿在别人身上,再脏点看它能把我怎么样,所以他懒得去理会。在大石墩子旁边,一群人正在谈论家国大事,九爷挤进去,用棍子在地上敲了几下,否定了他们所有人的看法。他说:“你们都知道个屁,那长翅膀的鸟飞来时,你就是躲进你们家的地窖里,它也能把你的屁股给炸开了花。”他当过兵?看那样也不像。不过能够确认的是九爷曾经给寺里的和尚送过几天的大白菜。耳濡目染,也就学会了几句诵得上口的经文,“观自在菩萨,行身搬箩菠萝菠萝蜜汁吃……”(原文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村里人都是很奇怪的,他们从来不相肯信那些穿着体面的人,却偏偏相信一个阴阳怪气,连自己名字也不会写的人糟老头子说的话,大概他们是觉得神仙就因该这样和常人不同,要是人人都是神仙菩萨降世,那可就太不好玩了。靠着这点本事,九爷每次出行都能够挣来一个馒头和两个鸡蛋,可没人会给他钱。都说生活难,给的两个鸡蛋都是从自己九十岁的老娘和大肚子婆娘嘴里省来的,你当知足了。村子里是有大肚子女人,可她们不吃鸡蛋,她们怕吃得太多会生下一群长翅膀的小鸡来。九爷很满足,临走的时候还要夸过那家主人是活菩萨在世,好人有好报。
九爷到我们家来,那是祖母病后的第二个月了。从祖母那天听到父亲要卖自己的孩子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瘫痪在床在起不来。大伯和姑姑把他们的孩子全都带来了,他们和我的父亲母亲一起,整天整夜的跑来跑去,在祖母的房间和厨房之间进出,家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我不喜欢姑姑和她的两个孩子。她总在我母亲面前夸耀她的孩子在学堂得到教书先生的称赞,说他们是可造之才,我才不管他们是什么木柴,但我知道她的孩子肯定是个笨蛋,因为他们总是分不清楚是公羊有角还是母羊有角的问题。
折腾了两个月,祖母的病没有一点好转。有人就给父亲出了一个主意,说家里有小鬼看中了那几石子粮食,赖着不走,得找人做场法式驱赶他们。父亲皱了头,他说寺里的高僧那可是要用黄金白银给神穿衣的,哪是他这平头百姓说请就能请得起的。刚说完,父亲就想到了九爷也会做这点事情,反正他是和尚就会念经,也不会差到哪去。
九爷那次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是拄着一个木棍子的。他的腿脚不灵便,走起路来要比普通人慢很多,而且他走走停停,见人就要有事没事的聊上几句,总忘了自己正要做的事情。父亲怕他耽搁了时间,就亲自跟着去的。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是披散这头发,一进门,也不和任何人说话,直冲着祖母的房间奔去。当他看到老太太眼圈发黑,已经瘦的跟个死个一样后,就甩手扔了棍子,趴在祖母胸前,仔细听她的呼吸,这个时候只有的进的气,没了出的气。九爷说赶快给老太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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