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畅销书点，都会把书店里的畅销书全部浏览一遍。封面、书名、作者以及微妙的感觉。
几年来，我只有一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迫切，越来越迫不及待，我似乎没有一点等待的耐心了。那就是，我比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写的好。这些畅销书作者连同他们的作品，有许多，在我之下。从来不敢狂妄，从来不愿狂妄。如果让我狂妄，我惟愿在这个时刻狂妄。
有一天，毅然地离开所有的拥有，所有的留恋，泥沼，锁链。我知道，那一定再一次成长的节点。但，这一步，从来都没有跨出。这半生，与无数的人曾经谋面，因为阅历，因为颠簸，因为求索。然而，几乎没有深谈，没有知心。这半生，也曾经与无数的书谋面，因为求学，因为颠簸。然而，真正深读过的书没有几本，很少走到过一本书的精神世界深处。
看过无数的书，就像阅人无数一样，造就的是那种妙不可言的直觉。1980年代，我有整整两大木箱小人书，完全痴迷在那些故事的世界里。1990年代，上中学的时候，偷看了不少课外书。那时候正逢一个亲戚的家里所有的子女都上了大学，家里都是大学的文学书。1980年代的文学意绪还在90年代缭绕。即便是社会上满是铜气，那个亲戚的家里却还是一方净地。读李敖，会教人狂妄。可是狂妄很爽，你非常难以抵制那种诱惑。狂妄代表生活的质量，随心所欲而逾矩，是需要资本的。在意淫的世界里，你可以暂时没有资本地爽一下。那是解放的感觉，翻身农奴做主人，城墙变幻大王旗。青春期的压抑与无望岁月的压力，都在情商的膨胀中被抵消了。读王小波《红拂夜奔》，还有几乎已经忘却的其他短篇，那就是我，汪洋恣肆的想象力与肆无忌惮，目无权威与虚伪的挥洒，让灵魂像原子弹的蘑菇云一样升腾和扩散。你觉得自己终于无坚不摧起来。会在深夜里大笑，笑得汪洋恣肆，用拳头击打木床。天下岂有如此的妙文。不愿意当走狗，但略微别征服。还有图画，回画上几笔，对画敏感地会如电击一般。我想那就是青春，青春。多少年后，看到吴冠中的画。我知道，品位顽固张扬。我理解你，也许是误解。《倾城之恋》，还有《红玫瑰与白玫瑰》，很想说，我真地理解张。每个词句，从小说到话剧，台词就想吃了麻辣烫，会从毛孔里进，从毛孔里出，把刻骨，刻薄，刻苦捂出汗来。在台下会大醉一场，不是酒醉人。彼时掉进酒池里，世间或许会滋出一潭诗人不敢染指的酒。太浓，太腻。这三个人留在生命年轮里的印记，再也拂不去了。
对抗岁月的武器是什么。你何以对抗生命的衰老和渺小。在佛祖的视野里，我们每个人都是草民。每个人都是草民。不一样生活的草民。新的世纪，发现了白先勇。喜欢他的《台北人》，没落贵族的沧桑身世与离国悲情。在《皇冠文学》中，发现了侯文咏，还有另一位忘记姓名的作家，连同他的小说名字的淡忘了，模糊中好象有一九四二，中山街纪事的滋养。真的瘫痪掉了，在读小说的时刻，觉得生命又重活了别人的一次生活。在一九四二年的南京如痴如醉。觉得悲情，觉得难忍，百无聊赖的人生，太平山下不太平。但又那么充满诱惑，像青春期的青少年，对历史如同对异性好奇又害怕。你要去台湾，请帮我买回皇冠文学，那是我的爱，我毫无计算的爱。很多爱都又计算。皇冠文学绝对没有。
我依然知道我能写出很好的小说。但韵味会消失吗？碰到都梁，卖家，海燕，王朔，对了，王朔，他的《空中小姐》让我惆怅了半年。就是觉得，这男得太不珍惜美好的女孩子了。后来知道，这样的男的从来不缺少美好的女孩子。无论怎么说，商业化来了。我知道我喜欢很多的小说，但是这种喜欢就像结婚，再也没有初恋的感觉。我懂得了主旋律，知道了双丰收。所幸的是，我依然崇尚崇高悲壮的美学，这是我活着的根据地。我期待，期待及早启程。这会是漫长的等待，还是决绝的背影。生活还有希望，这是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