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记忆
我家住在澧水河边。小时候感觉河面十分开阔,对岸乡下人每天摇着小船到县城卖米、卖蔬菜,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河里漂着长长的木排,一个连着一个,顺流而下,听大人说木排是放到下面的津市去的,我经常坐在河旁数木
我家住在澧水河边。小时候感觉河面十分开阔,对岸乡下人每天摇着小船到县城卖米、卖蔬菜,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河里漂着长长的木排,一个连着一个,顺流而下,听大人说木排是放到下面的津市去的,我经常坐在河旁数木排,河岸有婆娑的河柳、肥硕的铁马皮根,绿绿葱葱的,因草下全是疏松的沙质土壤,躺在柳荫下的草皮上十分舒服,澧水河的水质很清;偶尔会有只很漂亮的精美小船在很宽的河面上缓缓而下,我就会快乐得跳起来,沿着河岸,追出去很远。多年后,旧地重游,大河、木排、小船、河滩、绿岸,面目全非,只有闭上眼睛,记忆里的依然如故,一切似乎在梦中,惚惚恍恍的令人心醉。
在我印象中,似乎日常活泼无邪的童年生活比河边的呆坐更充满快乐,春天来了,我们在田野里追捕彩蝶,在田梗旁找一种吃起来甜津津的茅草,在铁路堤上挖“鸡爪”吃,荷花堰边还有一种芦根也可以吃的,弯坝堰水里的蝌蚪黑压压的,一大片一大片,浮动着,令人兴奋,我常常把它们捞回家,放在脸盆里,希望亲眼看到它们变成青蛙,可每次都被妈妈骂得狗血淋头。
油菜花开了,金黄金黄的,蜜蜂在暖洋洋的阳光下飞舞,嗡嗡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蜜蜂钻进了土墙缝,我们就会用棍子捅缝,等蜜蜂真的出来了,我们全部抱着脑袋迅速跑散开来,跑得慢的常常被蜜蜂嗤了,严重时肿得眼睛都睁不开,这行为确实残忍,但冒险刺激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一对燕子在家门口唧唧喳喳地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燕子街着草泥,在我家堂屋外檐的梁上筑起窝来,奶奶说:燕子在我家筑巢,是福气,你要爱护,为了燕子进出方便,我家的门窗从早到晚都敞开着,生怕开关门窗的声音惊吓了它们。过些时候,巢窝里多了几只羽毛还未盖住身体,癞癞的、却非常可爱的小燕子,张着嫩黄的嘴嗷嗷待哺,母燕子不辞辛劳,进进出出,衔着小虫子,口对口地喂养,小雏燕性急地抢食,情景感人。
出于好奇,乘大人不备,我们几个架来了梯子,凑进燕窝想看个仔细,大燕子急切乱叫起来,在我身边焦躁的飞来飞去,大有要和我拼命的架势,我只好下来,让这家子过和平宁静的日子吧!
雨天,不肯闲着的满头银丝的婆婆从早到晚,坐在纺车旁,一直手匀速地摇着纺车,一只手忽远忽近地拉着棉团,棉团里抽出细细长长均匀的丝,纺车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响声,姑姑坐在侧门边,静静地扎着绣花鞋垫或纳着布鞋底,时不时地用针在头顶上磨一下,神情专注而又带一分未婚女儿的娇羞。窗外,和风细雨,整个世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春燕的喃喃絮语。雨天的农家是温馨、舒适的,屋外春雨迷蒙的世界是那么亲昵,亲昵得似乎可以触摸,你渴望亲近它、拥抱它,令人感动得流泪,愉悦的情绪瞬间填满了心怀。
夏天是最快活的季节,清早,我和小伙伴经常趴在宅前屋后的瓦砾中,或钻进玉米红薯地里,寻觅勇猛的蟋蟀或大眼睛的螳螂。蟋蟀斗得啾啾呜叫的时刻,让人心花怒放,得意忘形,对于螳螂,一般是抓住问它:“你爸爸呢?”“你妈妈呢?”要是此刻螳螂的大脚动动,我就会高兴得大叫,觉得自己抓的螳螂能听懂人话。中午,整个世界仿佛都属于知了,无论在家休息或者野地里,耳际只有“知啊、知啊”的嘶叫,令人心烦虑乱,于是我们经常用蜘蛛网做的粘物,涂在竹梢上,捕捉知了,那粘住知了的一刹那,似乎也是很痛快的。抓来的知了,不是撕掉半截翅膀让它低飞,就是把翅膀全扯掉喂蚂蚁。下午,烈日当头,雪白雪白的云朵悠然游走空中,一时间却狂风突起,乌云密布,天空变得昏黑昏黑,田野里的农人仓皇奔走,未及到家,暴雨倾泻而下,落到地上,形成一个个好看的大水泡,倏地溅开,我常常盯着大水泡发呆,不知在想什么。雨越下越大,柴垛不见了,房屋模糊了,天空与地面连成一片,茫茫的,一只不知名的大鸟栖歇在竹林里,浑身湿透,很可怜的模样。酷暑顿消,真是痛快万分,雨后天睛,我们赶紧赤脚奔到田里,河水猛涨,鱼虾在稻田里沟里扑扑乱蹦,不一会儿,就能促到半竹箩,泥鳅、鳗鱼,很不容易抓住,我最没用,记得就是漫上沟岸的鲫鱼我也抓它不住,常常弄得泥浆满面而一无所获。
铁路堤下的涵洞流出的水清澈见底,汇集在一个方形的水泥池子,池水不深,有小虾历历伏在池壁。浑身脏兮兮的时候,我们会跳进去,池底可以摸到螺蛳、蚌,为此我曾丢掉了家里的钥匙,母亲惩罚我和弟弟跪在地上,反省自己所犯的错误,其实,我们做了什么,钥匙怎么掉的,母亲心里十分清楚,罚跪是要我们长记性,怕我们玩水胆子大了跑到澧水河去,被水淹死,钥匙掉了也无所谓,那时民风淳朴,可以夜不闭户,小偷甚是稀罕。
我家门前四周以美人蕉作篱,蕉下是绿油油肥壮的兰草,开着白的妃红的婷娉的花,几棵硕大的小树一样的凤仙花和夜来香是开得最耀眼的;我还在西头房前栽有一株牵牛花,爬满了特意给它扎的篱笆,清晨,定会绽出很多兰色的喇叭一样美丽的花儿,随着太阳的升起,慢慢变成紫色、腥红色,太阳下山时也就完全蔫了,萎谢了。傍晚时分,我把屋前的场地上扫得干干净净,给弟妹们洗好澡,搭着凳子,做好晚饭,摆好桌椅,盛好稀饭,真正说菜呢,就是一碗咸萝卜干、一大碗炸好的辣椒,一切完成,就坐在竹床上等父母回来,父母收工了,带回一些野生的小果,连同枝叶一起折回来的,这些小果,让我们4个孩子欢欣雀跃。晚饭后,母亲点燃艾叶或黄浆芽,用以驱蚊,散发的烟雾有股清香味,我使劲地吸着。夜晚是最迷人温情的,蟋蟀开始“蝈蝈”“蝈蝈”呜叫,好听极了,走近了,嘎然而止,离开了,又重新欢叫起来;蝙蝠忙碌地在夜色的屋檐间飞来飞去。此刻,我最喜欢安静地躺在竹床上,听母亲给我们讲故事、猜谜语,母亲肚子里的故事太多了,什么“……一堰好水,可惜无鱼秧”、什么妈妈版的狼外婆的故事都至今难忘,很多故事,在我长大后,在《民间故事》这本刊物上都见到了。
夜深了,虫呜渐息,露水愈浓,躺在用木门搭的床上(竹床太沁,母亲不让我们在上面入睡),母亲在旁边为我摇着扇子,仰面夜空,满天璀璨星斗,时有流量飞逝,夜空离我们那么近,神秘而寥落;星星悄然无声,但它一定知道世间所有秘密,想着想着就慢慢睡着了。
版权声明:本文由中变靓装传奇发布网站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链接:https://www.zhongshanshui.com/html/sanwen/x4fud74gr2n.html
相关文章
